我的家是最受老師們歡迎的。一是我本是好好先生,東來東好,西來西好。二是我房子正對著教學樓,上課前下課后、有事沒事就在我這里扯談。房子小,又只一把椅子,大家一來,就是坐床上,人一多,干脆就脫了鞋,全擠床中間去了。從早自習開始到睡覺,從來不用關門的,房子里嘻嘻哈哈,笑聲不斷。
冬天一到,我屋里更熱鬧了。學校發了煤,漿江煤礦來的,和兒時的漿江炭塊子一樣,沒一點異味,火焰魅藍飄逸,我天天大開爐門放肆燒,把小屋子烤得暖烘烘的。當時正流行坦克游戲,男女老師們都喜歡,天天擠在我房里守著個黑白電視機,按著手柄,排著隊玩。
很冷的一天晚上,第二節晚自習后,我興沖沖地往屋里趕,心想著好好玩把坦克。推開門,不見喧鬧,屋里火苗閃動,熱氣暖人,床上卻坐著兩個美女,一個是認識的,住學校邊上,叫凱。另一個坐在邊上低頭不語,紅色的大衣,黑色的毛領,白晰的臉龐在紅衣和火苗的映襯下分外靚麗;圓臉,眼神清澈;留著短發,干凈、利索。我十分意外,把打坦克的事全忘了。
那天晚上應當是有些激動的。只記得美女叫志,為了招待美女我出去買了零食回來,還知道這位美女是漿江學校的老師,走時說她了句:歡迎來漿江學校玩。
第二天,我便和凱美女去漿江玩了。漿江學校建在小山坡上。這里其實沒有平地,所有的房屋都是建在山坡上。就連學校不大的土操坪也分成了上下兩塊,高低相差近一米。操場一邊是教室,一邊是老師宿舍。宿舍建在一邊高一邊低的斜坡上,因此低地方就建了兩層,高地方就只有一層,如同一個向右倒了的“L”字。宿舍端頭是廁所,新建的,感覺是學校最洋氣的地方。
到了才知道漿江學校其實是塊寶地:那一年同時分來了四位新老師,體育系帥哥軍和師范美女志、蘭、艷。四人都不是本地人,全都住校。漿江村的家長都為這四位新老師的到來欣喜歡呼:他們的孩子終于有年輕老師教了!村里為老師們送炭,過年還發個紅包,家長給老師們送菜,鄰近的家長時不時打發學生纏著老師們去家里吃頓好飯菜……
志美女還是穿著紅衣服,一雙棉鞋,臉有點紅。房間里也一樣的簡單,一張桌子,一把椅子,一張床。桌上幾疊作業本,幾支筆放在一個小擺設邊上擱著。窗臺邊掛了個風鈴,一撥弄,就叮鈴做響。最顯眼的是墻下還有一架風琴。志美女說:我踩風琴給你們聽吧。我五音不全,音律全盲,但這次我卻覺得十分悅耳動聽,分外入耳。看她坐在琴前,十指輕拂,琴聲韻動,悠揚飄逸。她邊彈邊唱,我覺得和著琴聲的歌聲真是無比美妙,不知是動聽、迷人還是羨慕,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:好聽。樂曲我聽不懂,但詞我聽清了,唱的是《珠穆朗瑪》和《青藏高原》,志美女說,她的和弦彈的不好,要不更好聽。
自此,我便常去漿江學校玩。去的多了,學生們一見到我,就去喊他們老師。蘭美女的男朋友和我同校,有時兩人也一塊來島中玩,一來二往,自然就越發地熟悉了。可惜那時條件差,來來往往全靠步行,又要趕上上課時間,有時便免不了得快跑急走。后來有朋友戲謔我:你那時天天跑漿江去,不難跑啊?我說:難跑,鞋子都磨破好幾雙哩。不想他們便以此給我取了個雅號:破鞋換美女。
多年以后才知道,志美女那晚是到學校來找別人有事的,大冷天走錯了房間,見到我房里亮堂堂的大火爐便坐下來烤火了。兩個從未謀面的人,因為大火爐走到了一塊,緣分就是這樣神奇!
日子就這樣過來了。十幾年里,送完了四屆畢業班,學生們帶著我走遍了島石的每一個村落,每一座高山,當然也包括兒時那個炭塊子天高的漿江金雞山,直到前幾年才調離那片故土。如今的島石中學和漿江學校早己換了新顏,新教室、新宿舍、新操坪、新校門、校園內綠意盎然,干凈整齊,一切都是新的。
兒時漿江錚亮的炭塊子留給我無限回憶,青年時志美女在漿江與我相牽,讓我撿到了人生的金子,如美女也是在這里哇哇墜地。雖然浪漫的愛情歲月早已過去,但漿江和島石,留著兒時的憧憬,刻著成年時的足跡,嵌著這輩子幸福的起點,注定永遠不會淡出我的記憶。
來源:紅網漣源市分站
作者:吳 濤
編輯:石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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