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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誠實的土地 誠實的歷史

        來源:漣源新聞網(wǎng) 作者:白馬井 編輯:石成 2016-07-12 09:17: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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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副標題:——趣談莫美小說《墨雨》中的人物

          莫美的《墨雨》是描寫土地革命時期的長篇小說,史詩般地描寫了上世紀二十年代那場聲勢浩的大農(nóng)民運動。湘中小鎮(zhèn)楊柳鎮(zhèn)那些風云人物在這部小說中滿血復活。從這些人物身上,我讀出了那段歷史的精氣神,內(nèi)心受到極大震撼!書落殼是《墨雨》中塑造得最深刻、最富有創(chuàng)造性的藝術形象。

          書落殼的人生經(jīng)歷了“幻滅三部曲”:落殼——發(fā)跡——毀滅。他出生于大戶人家,因“五毒”俱全敗光家產(chǎn),落殼(湘中土語,近似落魄之義) 了,這是一部墮落史。他墮落成溜子,借農(nóng)民運動發(fā)跡,成了平安縣十三區(qū)區(qū)農(nóng)會委員長,權力讓他變態(tài)瘋狂,他殺雞練膽,殺人立威,這是一部瘋狂史。被捕變節(jié)后,他受盡污辱,最終被殘殺于張麻子墳前,這算是一部毀滅史!

          書落殼這個“偽革命者”的形象讓我記起了《史記·宋世家》中的華督:

          大司馬孔父嘉妻好,出,道遇大宰華督,督說,目而觀之。督利孔父妻,乃使人宣言國中曰:“殤公即位十年耳,而十一戰(zhàn),民苦不堪,皆孔父為之,我且殺孔父以寧民。”是歲,魯弒其君隱公。十年,華督攻殺孔父,取其妻。殤公怒,遂弒殤公……

          華督自己惦記上了孔父嘉美麗的妻子,卻偏偏拿人民來說事,什么“民苦不堪”,什么“我且殺孔父以寧民”,好像他心里裝的全是人民,他革孔父嘉和宋殤公的命,完全是替天行道,拯民于水火。其實不然,太史公火眼金睛,“督利孔父妻”五字就褫其華袞,現(xiàn)其本相。

          莫美也是火眼金睛,他剝下書落殼革命者的偽裝,在照妖鏡下照出了他的本相!讀到書落殼被殺一節(jié)時,我不由想起了《皇帝的新裝》中那個天真小孩驚世駭俗的一聲嘀咕:“天呀,他什么也沒穿!”那收獲了無數(shù)贊美的皇帝“新裝”就這樣被這個天真小孩一語道破了天機!

          貓販子,楊柳鎮(zhèn)的地主老財。其形象近似于美國作家賽珍珠《大地》三部曲中的農(nóng)民王龍。這位美國作家因此獲得諾貝爾文學獎,“王龍”也成了世界經(jīng)典文學形像畫廊里中國農(nóng)民形象的典型。其實賽珍珠對中國農(nóng)民的描寫大多是浮面的(魯迅語),貓販子大年初一收狗屎,這樣的細節(jié)是賽珍珠“腦補”不出來的。《大地》三部曲中,很多農(nóng)村生活的細節(jié)近似歪曲。例如王龍和他的兒子們爭同一個女人荷花,最后王龍勝出。王龍只是賽珍珠用剪刀剪出來紙花,貓販子才是莫美在楊柳鎮(zhèn)的土地上培育出的莊稼。如果不貼上階級的標簽,貓販子正是一個民國早期農(nóng)民創(chuàng)業(yè)者典型,是一個真正能刻畫出中國農(nóng)民靈魂的人物形象。貓販子是可以作為小說中的男一號來刻畫的,但可惜的是作者沒有從更多的側面刻畫這個人物的靈魂,貓販子這個地主形象反而比王龍更為單薄。不然貓販子這個人物典型在文學史上的價值絲毫不遜于王龍,更不會遜于書落殼。

          張麻子是鄉(xiāng)村社會的官油子。作為一鎮(zhèn)之長,他能拐就拐,能誆就誆,能嫖就嫖。他在賭桌上贏了書落殼一百多擔谷田,占了戲團里女旦角紅春子。但他又不是黃世仁,逼死了人還要看出殯,他贏了書落殼一百多擔谷田后就收手了。他也不是鎮(zhèn)關西,占了女人色還要詐女人的財,他占了紅春子,卻也并非絕情,紅春子對他也不是全無情義。他貪財如命、精明強干、能屈能伸,機關算盡,卻落在了書落殼設下的局里。他雖然滿肚子男盜女娼,但“人”字這兩筆還是鑄進了他的靈魂,他壞,但壞得有底線,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:凡事得有度,不能做絕!所以梅浩然認為他罪不至死,極力保他。他只是楊柳鎮(zhèn)土地上長出的莠草!

          張麻子兒子張立功在這場血雨腥風中迅速成長為一名血腥的復仇者,這個國民革命軍的營長在張麻子墳前殺書落殼祭父時,血雨腥風已經(jīng)徹底扭曲了他的人性,他已經(jīng)堅定地站到了革命的對立面,人性的對立面。

          魯飛、梅思賢、吳有如等一批革命者的人物形象也個性鮮明。《水滸》中108位好漢各具面目,《墨雨》中的革命者也各具性格,不像有些小說,革命者的形象大抵相似,反革命的形象各有各的不同。魯飛,革命立場最為堅定,也最為狂熱,他勇敢背叛了自已的階級,最終為革命喋血長沙街頭。盡管他的狂熱給革命帶來了損失,但他始終是一個有著鐵一般信仰、鐵一般擔當?shù)母锩摺C匪假t是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,為了革命理想,他下了真功夫發(fā)動群眾,提高群眾覺悟,但收效甚微。在農(nóng)民運動中,他比魯飛更溫和更理性,他始終不認同書落殼的一些錯誤做法,始終在思考,在探索。魯飛犧牲后,他也選擇繼續(xù)出走,“路漫漫其修遠兮,吾將上下而求索”,并不斷成長為一個真正偉大的革命者。吳有如,梅家小學校長,梅浩然對他的的評價是“一個好人”,這個好人在書落殼主導的楊柳鎮(zhèn)農(nóng)民運動中,迷惘了,動搖了,退縮了,覺得自己“可能不是搞革命”的料子。這樣的“好好先生”式的革命者,非常“另類”,也是文學史一個全新典型。但作者的筆法簡略,近似速描,稍有臉譜化之嫌。

          紅春子、張靜宜是作者重點塑造的兩個女性形象。紅春子是一個女戲子,出身卑微,但美麗多情。她經(jīng)歷坎坷,最終嫁給陸大郎,人生際遇近似于嫁給伍大郎的潘金蓮。土地革命中她成了楊柳鎮(zhèn)農(nóng)會委員,血雨腥風中她終于回頭是岸了!張靜宜是《墨雨》中正面的女性形象,她出身地主階級家庭,是一個傾向于革命的知識女性。她是縣農(nóng)會委員長梅思賢的戀人。張靜宜在父親張麻子落在區(qū)農(nóng)會委員長書落殼手上后,和梅思賢一起回鄉(xiāng)救父,當二毛代其主子提出讓她嫁給書落殼的無恥要求時,張靜宜竟然滿口答應,那一剎那,楊柳鎮(zhèn)這方水土又將自由戀愛的革命新女性變回了“賣身救父”的舊女性。我認為這兩個女性形象的塑造都不算很成功。

          梅浩然是一個正直的地主階級知識分子。作為一個地主,他是楊柳鎮(zhèn)的白嘉軒,慷慨、仁義,是一個非常正面的地主形象。作為一個知識分子,他是楊柳鎮(zhèn)的圣人,他身上有著強大的道義力量。梅浩然是這場血雨腥風中維系鄉(xiāng)村和平穩(wěn)定的中堅力量。在《墨雨》中他還擔負著“歷史裁判”的任務,他總是站在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、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高度思考那場革命。讓我不由想起“俄羅斯良心”——索爾仁尼琴的名言:“無論如何是首先記起我們屬于人類的時候了”。一個鄉(xiāng)村的舊式知識分子,他應該很難有這樣的精神高度,在大革命的血雨腥風中,一個舊時代的知識分更多的應該是痛苦和茫然:天數(shù)茫茫不可求,世路興衰不自由!我疑心這梅浩然便是莫美的“發(fā)言人”!

          整體地看,《墨雨》中典型人物的塑造手法與古典歷史小說《三國演義》有很大區(qū)別。譬如: 吳貫中先生將劉備怒鞭督郵一節(jié)嫁接張飛,以顯張飛之“猛”,將周瑜火燒赤壁嫁接諸葛,以見諸葛之“智”,這樣一來,人物形象就更加豐滿,更加典型。但《墨雨》作者似乎不屑于這樣的“演義”,他有意地回避高于生活的“藝術技巧”。張藝謀在導演《一個都不能少》時,啟用的全是沒有任何表演經(jīng)驗的“演員”,因為他相信“無技巧”的本色表演更能打動人心。同樣,我們也有理由相信,莫美這種“無技巧”的誠實表達自有一種更加驚心動魄的力量!

          誠者,天之道也!土地是誠實的,歷史也是誠實的!

          土地是誠實的。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是最樸素的真理。你播下了跳蚤,甭想收獲龍種。如果你收獲的是跳蚤,你也別自欺欺人地滿世界吆喝:唉呀,我播下的可是龍種。史書上說武則天有權就任性,給百花下了一道詔書:“明朝游上苑,火速報春知,花須連夜發(fā),莫待曉風吹。”結果百花齊放了!我總不信這番鬼話,你給土地下詔書試試,讓黃瓜藤結出幾把黃豆莢來,看看土地會不會“奉詔”!

          土地是誠實的,土地斷然不會因權力意志扭曲誠實的天性!誠實的土地早就記下了當年楊柳鎮(zhèn)那場墨雨,記下了當年墨雨中的血雨腥風!

          歷史是誠實的,歷史也將記下莫美的那部《墨雨》,記下《墨雨》中的經(jīng)典人物:書落殼、貓販子、張麻子、梅浩然、梅思賢、吳有如、紅春子、張靜宜……

        來源:漣源新聞網(wǎng)

        作者:白馬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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