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的中午,馬老師接到兒子的班主任伊老師的電話:貴子弟中午午休時又在網吧上網,按學校校規與本班班規,請家長將貴子弟領回家反省教育一周……
馬老師有點反感伊老師說話的那種語氣。伊老師的這個電話就像向他宣讀一則失物招領啟事:本人拾到物品若干,請失主前來認領。
也許伊老師的工作是無可挑剔,自己應該心存感激才對。馬老師放下電話后開始檢討自己剛才的那點反感情緒。馬老師也是另一所普通中學的班主任老師,他也多次在網吧抓獲過上網學生,這一套工作流程馬老師也無比熟悉。他也曾經收獲過數不清的感激:有的是真誠的,有的是客套的,有的是虛假的…
馬老師把班級工作安排好后,立馬趕到了兒子的學校。兒子又逃學了。他禮貌地向伊老師表示了感謝,開始在各個網吧尋找自己的學渣兒子。
馬老師走進某網絡會所時,感到自己馬上進入了高燒狀態:網吧里擠滿了人,顯得異常嘈雜和混亂。有幾個年輕人情不自禁地嗨出聲音,那是馬老師不能理解的火星語。
網吧主管冷冷地瞅了幾眼馬老師,一言不發地別過了臉。馬老師剜了一眼那網吧主管,他想起前些日子湖南三少年弒師案,內心無比憤怒。他目光如炬掃向那些稚嫩的面孔,像一個經驗豐富的便衣警探。
馬老師很快鎖定了目標,在網吧角落里,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正在全神貫注玩著《三國殺》,桌上擺著盒飯,一包雄究究的檳榔,一瓶紅牛飲料,他知道那是兒子上網時的“標準配置”。
馬老師憤怒地拍了一下那小子肩膀。校服少年別過臉,做為一名資深的班主任老師,馬老師讀懂了那張臉孔的表情:興奮、震驚、心虛……
少年抬頭看清馬老師的臉時,剛剛的心虛立馬變成了憤怒:你瘋了!在游戲高潮時受到無理挑釁,他揚起了拳頭。
馬老師立馬道歉認錯:對不起,是我瘋了,我認錯了人。馬老師慌慌張張逃出了網吧。
天空下起了小雨,雨落在街上,如淚落在心里!馬老師聽見自己心中發出嘀嗒聲!
兒子從來就不是問題學生,他一直還算優秀,初中時在省級刊物上發表過《再傷仲永》等文章,那時全校都知道那個叫白馬九韶的小作家……
馬老師終于在一家網吧里,成功地抓獲了自己的兒子。兒子轉過臉那一瞬,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讓他無比陌生,兒子那張帥氣的臉上那標志性的笑容不見了,那對永遠盛滿幸福的酒窩消失不見了……
馬老師也曾無數次在網吧中抓獲過上網學生,就像一只獵豹成功地捕獲了追蹤已久的獵物,有一種如愿以償的獲得感……
但這一刻,馬老師有的只是無比驚悚:那廣闊的草原上,不見了一絲綠色,露出了無垠的黃沙,那美麗的湖泊,不見了清清的湖水,露出了干涸的河床。
看到自己兒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顯得如此詭異,馬老師突然心虛了,好像自己認錯了人。就在馬老師心虛的剎那,他兒子掙開了父親的手,跑了!
馬老師頹然坐了下來,兒子成為學渣,違犯上網禁令,多次被班主任老師“掃地出門”,這個殘酷的事實像剜了他的心一樣!
馬老師從一家網吧走到另一家網吧,就像失心人比干騎著馬走在朝歌的大街上!
凌晨三點,馬老師在這家叫某網咖的網吧找到了兒子,兒子也像個稻草人,蜷縮在網吧的長椅上,這個十六歲少年睡夢中那張臉上的滄桑讓他無比震撼:那廣闊的草原上,不見了一絲綠色,只剩下無垠的黃沙;那美麗的湖泊,不見了清清的湖水,只剩下干涸的河床。
馬老師靜靜地守在兒子身邊。第二天兒子醒來后,馬老師聽兒子訴說自己的委屈,這一次,他堅定地和兒子站在了一起,孩子也需要尊重,需要信賴,需要更純粹的愛,
馬老師為兒子轉了學后,老師在網吧找到上網學生時,再也沒給學生家長發過“失物招領啟事”,他總是心平氣和地與家長共同制訂孩子的轉變計劃。
兩年后,馬老師的兒子去中國人民大學報到時,馬老師沒有去送兒子。那幾天馬老師參加了省里優秀教師表彰大會,并在會上做了典型發言《給學生更純粹的愛》:
我首先想檢討一下我自己,做為一個老師,我曾經也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。為了分數,為了教師考核制度下的那點名和利,自己給學生那杯成長的牛奶摻入了多少三聚氰氨!后來我的學渣兒子改變了我。這些年來,我一直嘗試著像一個父親一樣去愛我的每個學生,不管他是學霸還學渣。我堅信一個老師給孩子的愛是不是很純粹,孩子的心是能感受到的,來不得半點虛假……
馬老師沒有像其他老師一樣介紹高精尖的教育手段,穩準狠的管理措施。他簡短樸實的發言卻獲得了最熱烈的掌聲。
來源:漣源新聞網
作者:白馬井
編輯:石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