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定志先生走了,悄悄的。我在晚上10點鐘得知消息后,很久無法入睡。
傅老是市志辦的老前輩,市志辦自1986年創建后,他就沒有離開過。我認識傅老時,他已經失去記憶。他夫人蕭老師帶著他到市志辦來過好幾次,每次來,他一般什么也不說,僅是用目光在房子里搜尋,好像遺失了什么在辦公室的某個角落。有時含含糊糊地說幾句,但沒人知道他要表達什么,就是和他朝夕相處的蕭老師也不明白。
有一次我到他家里去,同我一起進門的還有劉老。當時蕭老師出去買早餐去了,傅老躺在椅子上。我們坐了下來,劉老沒話找話,問:“傅主任,冷不冷啊?”傅老以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:“冷。”坐了一會兒,劉老又說:“哎,傅主任,你這房子里不冷哩。”傅老連忙坐正身子,睜大眼睛大聲分辯說:“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啊。”我們都非常驚訝,此時他已經好幾年連自己的夫人都不認識了。我不明白他當時為什么這么激動,反應這么敏感,事后跟人說起,一位很熟悉他的人說,傅主任從教師到校長,從鐵路指揮部到商業局,做過很多工作,表現都非常出色,后被縣里一位重要領導看中,調到縣委辦做秘書工作,縣委辦的公章由他保管,但是他每晚總是輾轉反側睡不好,蕭老師問他為什么,他說,就是擔心那個公章出什么事,蕭老師安慰他說,安心睡吧,那公章好好地鎖在抽屜里不會丟,他說,不是怕丟,是怕蓋得不好出事。不久他就調到黨史辦,然后到市志辦。但即使到如此“與世無爭”的“故紙堆”里,他還是非常“怕事”,怕把那些“陳年舊事”記錯了。蕭老師說:“在傅同志完全不知人事的時候,有時夜里還聽到他喃喃自語,說有些稿子這么寫要不得,根本要不得,是假的。”我在清整市志辦的文稿時,發現傅老為了考證連道縣城故址,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,搭班車往返藍田、楊家灘等地10余次,寫了3個厚厚的記錄本,最后形成一篇5000余字的論文,但是,在文章最后,他還是注明個別細節待考。
其實,傅老的最愛是詩聯,他牽頭組織了漣漪詩社,培養了很多非常優秀的詩人。原文化館副館長蔣昌典先生說:“傅老有一次到文化館來,說我的一首律詩有一處地方需要改動一下,我覺得他說得很對,便做了修改,但他在走后半個多小時又折了回來,說這個地方還需要再改一下。”蔣館長后來有一首對聯寫傅老:“可敬可親,刪詩問字尊師長;惟嚴惟謹,治學為文仰典型。”但傅老從不以師長自尊,只盼詩社日益壯大,在有一首詩中,他寫道:“大地春回人未老,漣漪何日起波濤。”
我就這么想著,那些往事在腦海中不斷翻騰,凌晨時朦朦朧朧草擬了一副非常簡樸的對聯:“史志盡無言,焉知君血凝于此;漣漪終作浪,似奏仙歌送一程。”起床后我把對聯發給我的領導和詩友,征求大家的修改意見。不久就有詩友反饋說:“傅老參與編纂的史志洋洋百萬言,怎能說盡無言?改為‘靜無聲’吧,無聲勝有聲。”也有詩友說:“傅老是一個好人,下聯結尾要改為‘似奏天歌送善人’。”還有詩友說:“‘送一程’要改為‘送幾程’,我們舍不得傅老。”……大家意見紛紜,我想,假如傅老地下有知,一定非常高興吧!
來源:漣源新聞網
作者:吳樹葉
編輯:石成